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与彭德怀——庐山会议重新解读之六

一、高、饶事发，彭德怀、刘少奇注定不共戴天

庐山会议是高饶事件的继续，实际是毛泽东与刘少奇的又一场政治博弈。如果说高饶事件前夕，毛泽东只是让刘少奇“挪挪位置”的话，那么庐山会议则是再次反“左”、批“左”，为毛泽东由退居二线重新回到台前大造舆论，到头来刘少奇将面临政治上的灭顶之灾。刘少奇绝不会忘记就在他于1959年4月28日首次就任国家主席的第二天，毛泽东就致信全国六级干部，狠批刘少奇、邓小平竭力鼓吹的浮夸风。刘少奇深知，尽管党权、政权已基本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由于自己在军队中没有什么根基，军权却牢牢掌控在毛泽东、彭德怀、林彪等人手中，故刘少奇视彭德怀、林彪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在高饶事件之前，安子文秉承刘少奇的旨意，拟就了一份“有薄（薄一波）无林（林彪）”的“八大”政治局委员名单。刘少奇的排林之心，昭然若揭。关于这一点，我倒认同高岗的说法：“虽然安子文说这个名单是他搞的，但我却主观地认为安子文怎么敢？这是刘少奇要安排政治局、书记处和各部委的人事，授意安子文搞的。“（林蕴晖：《高岗发难——高岗事件始末》，《百年期》，1999年第8期）众所周知，在高饶事件中，彭德怀是支持高岗的。对此，刘少奇对彭德怀恨之入骨。故刘少奇在七千人大会上恶狠狠地说：“庐山会议之所以要开展反对彭德怀同志的反党集团的斗争，是由于长期以来彭德怀同志在党内有一个小集团......到底是高饶联盟呢，还是彭高联盟？恐怕应该是彭高联盟，更主要的不是高岗利用彭德怀，而是彭德怀利用高岗。他们俩个人都有国际背景，同某些外国人在中国搞颠覆活动有关......我们把隐藏在党内几十年的隐患揭发出来，把他清除，从长远讲，对我们党是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最后刘少奇以说话没商量的语气断言：”所有的人都可以平反，唯独彭德怀同志不能平反！“（1962年1月27日，刘少奇《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哈佛大学费正清图书馆，《七千人大会资料》）

在8月1日常委会上，毛泽东对彭德怀说：“我66岁，你61岁。我快死了。许多同志有恐慌感，难对付你。很多同志有此顾虑。”（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193页）毛泽东百年后，最有恐慌感的莫过于刘少奇。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羁傲不驯的握有军权的国防部长，加之高、饶事件的宿怨，刘少奇、彭德怀注定不共戴天。刘少奇对彭德怀有恐慌感，彭德怀对刘少奇又何尝不心生畏惧。有毛泽东在，彭德怀犯天大的错误，“顶多撤职”（彭的原话是“不过，‘犯上’了，顶多撤职，也不要紧。”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99页。）彭德怀深知，毛泽东不同于斯大林，不可能对持不同政见者实行包括消灭肉体的政治大清洗，而刘少奇、周恩来就不那么仁厚了。故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的发难或许多少基于毛泽东百年后的考虑呢!

值得一提的是，刘少奇在庐山会议上是非常嚣张的。只是因他的家奴李锐子为父隐，世人对他的凶残一面知之不多。如他对彭德怀所说的那句“与其你篡党，不如我篡党”的话在《实录》一书中就“不翼而飞”了。他哪里把毛泽东放在眼里？！

二、彭德怀、周恩来结怨难解

至于周恩来与彭德怀，则有太多的恩怨。尤其是会理会议和七届四中全会。对于会理会议，毛泽东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周恩来何尝不如此呢？据李德回忆：在四渡赤水期间因为部队损失极大。张闻天想用林彪、彭德怀和刘伯承三人组成新的军事三人小组来代替当时的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的军事“三人团”。（李德：《中国纪事》，东方出版社，2004年版，第142-143页）张闻天确曾“主持会议，会议决定撤销了毛泽东刚刚担任几天的前敌总指挥，由彭德怀代替。”（刘明钢：《长征中巩固毛泽东指挥权的会理会议》，《文史天地》，2010年第9期）这无疑为1959年的庐山会议埋下了伏笔。当张闻天于7月21日在小组会上长篇大论后，周恩来便别有用心地“画龙点睛”：“张闻天讲了三个钟头，文武合壁，相得益彰，一文一武，国防、外交。“（李锐：《庐山会议实录》，1999年6月版，第219页）同样，在七届四中全会上，彭德怀目睹了会场上的腥风血雨，看到了周恩来对高岗落井下石的阴狠歹毒。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的发难，或许多少有一些为高岗报一箭之仇的成分。其实，彭德怀压根儿看不起周恩来的能力和人格。邱会作说：“彭德怀和周恩来个人关系不很好，在历史上就形成了，他有些看不起周......彭德怀在一些场合奚落过周恩来......1954年全国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决定彭德怀任国防部长，周恩来有保留意见，是在毛泽东的坚持下才决定的。。后来因为大跃进等经济措施失误，导致国民经济出现困难，彭德怀就此多次指责周恩来为首的国务院。“（程光：《历史的回顾：邱会作与儿子谈革命经历和若干历史问题》，香港北星出版社，2011年版第371-372页）彭德怀动不动骂娘，有时亦有一些带有人身攻击之词。彭德怀曾经说周恩来;”他到哪里，像狗婆一样，后面跟了一大群。“彭德怀又说;"周恩来在党内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小资产阶级的代表。”（司马清扬：《周恩来与林彪》（上），明镜出版社，2012年4月第一版第115、116页）就是在当年庐山会议上，对周恩来，彭德怀亦毫不留情面，说周恩来“老奸巨猾”。（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144页）彭老总口无遮拦，只图一时之快，焉能逃脱周恩来的毒手。

周恩来，何许人也？中国早期克格勃老大是也！他口蜜腹剑，心狠手毒。他又是比温家宝演技高超的超级戏子。正是他逼死了高岗，而高岗对周恩来却认敌为友，竟在第一次自杀之前，把周恩来当作托孤之人。(赵家梁、张晓霁：《对<回忆“高饶事件'>的质疑》（炎黄春秋》，2009年第12期）所幸他最终看清了周恩来的伪善面目。周恩来还开创了建国后持枪参加中央全会的先河。“周恩来还派他信赖的陈赓、宋任穷破例地带枪进入会场。”（Jung  Chang、John  Halliday：《Mao：The Unknown  Story》，New York  Alfred  A   Knopf，2005，p388）“七届四中全会前夕，周恩来召见陶铸做个别谈话，也叮嘱陶铸要带上手枪以防高岗”。（杨立：《古大存沉冤录》，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00年版，第215页）此外，周恩来毫无人性，关于高岗问题座谈会，于1954年2月15日至25日召开，是由周恩来主持，其实是周恩来一手遮天。2月17日，高岗自杀未遂，只是当天休会一天，18日接着开。只是个座谈会嘛！（人家都自杀了，不能多休会几天吗？就是在庐山会议上，揭批彭德怀的“反党罪行”，彭德怀亦常常请假。博主注）况且远在杭州修养的毛泽东对座谈会有明确指示：“此会议是只作正面说明，说话的人不要太多，开两天。“（杨尚昆：《杨尚昆日记》，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101页）”（毛泽东指示，只开两天，周恩来却开了十一天。博主注）“关于四中全会开会的方针，除文件表示者外，对任何同志的自我批评均表欢迎。但应尽可能避免对任何同志展开批评，以便等候犯错误同志的觉悟。“(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四册，中共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440-441页）然而，周恩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斩后奏。

在高岗第一次自杀后，周恩来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通过习仲勋‘婉转’的提出要求高岗搬到小一点的地方住‘。按照周恩来的指示，徐子荣与杨尚昆一起在北京西郊为高岗找了一处住房，只是该房需要修理，一时还无法搬迁。“（戴茂林、赵晓光：《高岗传》，陕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48页）正是周恩来那个罗列了高岗“十大罪行”的总结发言让高岗的身心彻底崩溃。半年后他再次自杀，以死抗争。高岗刚死，“周恩来又亲自打电话给李力群（高岗夫人），要李起来揭发高岗”。（北邮《东方红》1968年1月22日，第四版）周恩来还是人吗？！

对于高岗之死，毛泽东是很痛心的，在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他“不伦不类”提及高岗之死，深表惋惜，用心良苦，旨在力保彭大将军过关也。1964年6月，毛泽东则说得更加分明：“高岗的死，我看是有人为了保存自己，把他搞死的！”（赵家梁、张晓霁：《半截墓碑下的往事：高岗在北京》，香港大风出版社，2008年版，第256页）置高岗于死地的人是谁？当然是刘少奇、周恩来！司马清扬说得入木三分：“事实上，刘少奇为了避嫌，中共出面整肃高岗的是周恩来。周恩来也丝毫不手软。事实证明周恩来不仅落井下石，还一棍子把高岗打死。”（司马清扬：《周恩来与林彪》，（上），明镜出版社，第90页）

周恩来对高岗如此，对“彭高联盟”（这是刘少奇的认定，博主注）的“首犯”加宿敌彭德怀能不大打出手吗？在庐山会议上，三发重磅炮弹——重提高饶事件、里通外国、军事俱乐部都是周恩来首先发射的。（敬请参看我的博文——庐山会议实质上是高饶事件的继续》）

三、毛泽东充当彭德怀的保护神

 

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不审时度势，不知天高地厚地急于清算刘少奇、邓小平、周恩来鼓吹“共产风”、大刮“浮夸风”等“五风”罪行，激怒了绝大多数与会者，一度造成人人自危的情势。彭德怀哪里知道责不罚众啊！就在彭德怀上书后，“还发生过周惠闲话事件。中南组各省的人住得靠近，一起就餐，也常打麻将。在牌桌上周惠讲过这样的玩笑话：“1958年无非三种人：官僚主义，不讲真话（滑头），看风使舵，又说各省第一书记都该打一百板屁股。这话传出去了，引起轩然大波。到7月20日，周恩来不得不为此事专门开一次会，批评了周惠。“（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69页）周惠几句玩笑话（亦是大实话，博主注），竟一石激起千层浪，彭大将军上万言书，庐山焉能不闹地震？！彭德怀连带毛泽东在庐山走麦城亦就难免了。因为毛泽东、彭德怀反的那个“左”，几乎人人有份。彭德怀一上书，刘少奇、邓小平、周恩来三大一线主持便自然结盟，一百多个省、市、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人人自危，便自然而然地很“自觉”地集聚在刘、邓、周的旗下。七年后，毛泽东抱怨当年庐山会议“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是“同案犯”，能不都是他们说了算？毛泽东应该有此悟道。

鉴于对彭德怀的责难日甚一日，毛泽东不得不出面为彭德怀解围。迄今为止，所有的研究庐山会议的学者几乎众口一词地铁定毛泽东7月23日的讲话（关于毛泽东的这次讲话，我将有专题博文跟进）是庐山风云突变的拐点，从而将彭德怀的悲剧归罪于毛泽东。居士实在为这些“学者”感到汗颜。居士以为，毛泽东7月23日讲话的基调，是保彭过关。对此，彭德怀亦心存感激。在8月1日常委会上，彭德怀由衷地感到：“主席23日不讲话，会发生混乱。”（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205页）彭德怀这句话足以颠覆多年来诽谤这次讲话、诽谤毛泽东的胡言乱语。是的。当时，毛泽东若不出来讲话，会出大乱子的。看看那个原本在被告席上的谭老板谭震林对彭德怀气势汹汹的样子，听听李井泉这个“左派”副帅（正帅是柯庆施，参看我的前篇博文）“你们有个司令部，我们也有一个司令部。我们这个司令部是专门对付你们那个司令部的”（出处参看我的前篇博文）的声音，简直大有一种恨不得一口将彭、黄、张、周四人吞下之态势。且看毛泽东讲话的开头：“你们讲了那么多（你们，是指彭德怀的反对派们），允许我讲个把钟头，可不可以？吃了三次安眠药，睡不着。“（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128页）听话听音啊！毛泽东的通篇讲话没有点彭德怀的名，反倒多次批评“浮夸风”、“共产风”的第一操盘手谭震林，再次点名批评计委主任李富春。（八届七中全会上，毛泽东重点批评了李富春，博主注）毛泽东尽管对彭德怀等人的错误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但对错误性质的定位上，不但没有上纲上线，而且把彭德怀等人归于四种人中的第二种人，予以保护。毛泽东说：“这部分同志是我讲的四种人里头的第二种人，‘基本正确，部分不正确’这一类人。”（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133页）既如此，还有什么“右倾机会主义”可言？！至于那个“离右派不过30公里”之说，很多学者都是断章取义。完整地理解毛泽东的话，没什么骇人听闻之处。毛泽东的原话是：“他们重复了1956年下半年、1957年上半年犯错误的同志的道路，他们不是右派......现在他们这种论调，右派一定欢迎。不欢迎才怪，距离右派不过还有30公里。“毛泽东明确表示彭德怀等人“不是右派”。他们只是重复了周恩来、陈云1956年、1957年犯错误的老路，但比周恩来、陈云的错误要轻，因为当年毛泽东批评周恩来、陈云离右派只有50米了。

对于彭德怀等人的批评，毛泽东接受了刘少奇、周恩来对高岗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沉痛教训，定下“批判从严，处理从寛”的原则。“在毛泽东定下‘批判从严，处理从寛’的口径之后，人们一般都不谈对彭德怀等人的组织处理问题。只有张平化的这次发言，提出‘把他们留在党内’的‘后患’问题。“（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237页）

彭德怀患得患失，在庐山会议上，几次三番地提出辞职。这无疑是将毛泽东的军。在8月1日常委会上，彭德怀再次提出辞职。毛泽东断然拒绝：“现在不谈此事，还是你干。（李锐：《庐山会议实录》，第205页）彭德怀私下还不分场合地到处散布辞职的言论。“8月6日，陶铸在第三组会上发言：我几次听他说，他要辞国防部长的职。为什么要辞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现在看来，他经常说的辞职的一类话，只不过是放空气、向中央‘示威’而已。“（《实录》第237-238页）刘少奇、周恩来、彭真等人对于彭德怀辞职一事可谓求之不得。其实，彭德怀《意见书》一出台，刘少奇对彭德怀的“后事”就作了安排。贺龙列席常委会，分明是要接替彭德怀国防部长一职。只是毛泽东实在不放心将这一重要职务交给他。鉴于彭德怀如此“不懂世事，麻木”（毛泽东在8月1日常委会上对彭德怀所言，《实录》，第185页），毛泽东不得不在8月11日就彭德怀提请辞职一事进行讨论：“最近，就是前天（即8月9日，博主注）还是哪一天，看到他一次讲话。我高兴，我说他开始取得主动，表示欢迎。我高兴了，就请他来谈一次。他又提出这个问题（即辞职，博主注）我提议讨论讨论，不然又是我独裁。你这个常委会，只有这么几个人，我又跟彭德怀同志个人说了（即不同意彭辞职，博主注）。不是讲要民主，要集体领导吗？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究竟彭德怀同志干不干国防部长？黄克诚同志干不干总参谋长？请同志们考虑。“（《实录》，第294页）

毛泽东想保住彭德怀国防部长的职务，终因刘少奇等人的强势未能保住。当时在庐山上的政治局常委就是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林彪五人，力保彭德怀的只有毛泽东、林彪俩人（我将发表《林彪对彭德怀小骂大帮忙》一文）。若包括山下的陈云、邓小平，毛、林处于二比五的少数，故毛泽东在8月1日常委会上，有一大段讲话，专讲合法斗争、少数服从多数的问题，实在深有寓意啊！毛泽东说：“王明路线一定时期在党内占优势，我是少数派,保留意见，服从组织......后来遵义会议，是合法斗争。四与三之比......洛甫（即张闻天）那时几次动摇，后来被说服。每次开会，四比三，我服从......采取合法手段、合法态度解决问题，等一等，比采取非法手段好......解决党内问题，一万年都要讲合法方式。“（《实录》，第188-189页）毛泽东何其无奈啊！他在1966年10月24日中央政治局汇报会议上说：“五九年八月庐山会议我是不满意的，尽是他们说了算，弄得我是没有办法的。”

毛泽东虽然没有保住彭德怀国防部长的职位，但保住了他的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的头衔。此外，由刘少奇一手主持制定的“《中国共产党八届八中全会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在毛泽东的坚持下，“当时没有发表，甚至在会议公报中也不曾提到有此一个决议。“（《实录》，第316页，该”决议“在整整八年后的1967年8月16日才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博主注）咄咄怪事啊！由此足见毛、刘双方斗争之激烈。总之，毛泽东为保彭大将军总算尽力了。

如上文所述，在七千人大会上，刘少奇有一断言：“所有的人都可以平反，唯独彭德怀同志不能平反。”此时，毛泽东插话：“只要不是里通外国。”毛泽东决意为彭德怀平反，只是时候未到耳。其实毛泽东不只是为彭德怀平反，亦为自己的”右倾““翻案”啊！殊不知毛泽东曾自称"右倾机会主义的头子"、“反冒进的司令”。当年刘少奇一伙批斗彭德怀，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毛泽东也。毛泽东亦为自己的说话随意、出言不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